“我刚刚那番话已经十分僭越了，做决策这种事……怎么都轮不到我来说啊。”
摆了摆手，奈戌在地府第一次真正地拒绝了他人的要求。然而卯茜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说吧，不要在意上下级关系，这里没有外人。你远比我理性，我光是抑制着自己想要冲下去找所有人谈话的冲动……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奈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用空着的手拽住了自己西装下摆的卯茜。他挠了挠头，又求助地看向了司契，司契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我劝她事倍功半，你就如了她的意，干脆冷静地断了她的念想。”
“好吧……如果是我，对于这件事我会选择不去管。”感受到西装被攥皱了，奈戌苦着脸解释。
“首先，她们都是在规则许可的范围内做的这些事，虽然充满恶意，但在这点上最多从道德上进行谴责。然而谴责之后又能怎么办？且不说可以继续这么做，怕不是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针对滢滢。最可怕的是，万一她们倒打一耙说上级偏心，煽动更多人心怀不满的……那可是一发不可收拾。还有……”
“还有啊……”卯茜的声音带着一些委屈，连肩膀都耸拉了下去。
“要不，不说了？”奈戌看着她这样子十分不忍心。
“说。”
“哎？还有……就是滢滢自己的态度。她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如果她不知道，那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或许根本就不是问题。特地去讲有的没的，指不准会伤害到她。如果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准备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一切，本人都是这个意愿，没理由还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啊啊，我认输了。”
将头靠在奈戌的胸口，卯茜声音闷闷地从下方传来，让大男孩又慌了手脚。
“这不就是我一开始说的完整版吗？看来我年老色衰你不愿意听，还是水灵灵的小伙子更有说服力啊，没想到你这么重色轻师。”
司契凑近，调笑的同时拽了拽卯茜的长马尾。卯茜没好气的抢过奈戌手里的资料砸了过去。又一次瞬移消失的司契闪到了两步开外，他摊开了手，资料便从上方径直掉了下来，被稳稳抓住。
“好啦好啦，该说的说了，该看的看了，你的纠结应该也解开得差不多了，快回去工作吧。”背过身去挥了挥手，司契转身走向黑暗之中。卯茜终是抬起头，朝着那边大喊“下回我带你最喜欢的高度酒来看你。”
“哦，我期待着。小朋友也别忘了来看看老人家啊。”
“好的，司前辈。哇啊！？”
脚下忽然出现了一扇门，毫无预兆地掉了下去，赶忙将卯茜护在怀里。在门关上之前，一张纸飘落了下来，伸手抓住的瞬间，意识消失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手里握着一个软软的东西，捏了两下，便听到了胸口处传来了“嗯~”的呻吟声。打了个激灵，睁开眼，就见卯茜半躺在自己身上，本来搂着她的手不知何时滑到了臀际，那刚才捏了的……
“哇啊啊啊啊！”红着脸叫起来同时想要逃开，却发现衣襟处被抓的死紧。被动静闹醒的卯茜揉着眼睛，她迷茫了5秒，才发现自己被扔回了二楼门口。
“司老头个混蛋，就不能好好给个门让人走吗……非要传送！啊，奈戌你没事吧，我压你身上会不会很重？你看你，都被我压住闷红脸了，我马上起来。”
虽然很想吐槽已经是鬼魂的自己根本没有气，怎么会闷，不过这时候就当这么回事吧。
“来，手给我，我拉你起来。咦，你那只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顺着卯茜的视线，就见自己一手紧紧攥着那张最后飘落的纸。摊开看了看，发现是自己的自己的人生履历。
“哦，这是简易版的人生履历，完整版的可是会详尽地把人生的大小事都记录下来，这个只是概括了重要节点的内容……咦！！？？”卯茜也探头过来，她随意地看了看，视线最终定格在最后的死亡原因上，然后发出了高八度的惊讶声。
“怎么了？”
“奈戌，你是被杀害而死的！？”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被杀害的都是冤魂，有着枉死的怨念是不可能投胎，也不可能成为公关！所以你……”
“虽然我确实是被杀的，但我没有怨念，也没有恨意……”
“哈？”
仿佛在说陌生人的生死一般，奈戌语气里的淡然让卯茜无言。就在他们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和骚乱声。
“不会吧……难道是厉鬼化？奈戌你呆在这里不要下去！你还没有学习如何保护自己的方法，下去很容易会被同化。”
踢掉高跟鞋，撩起裙摆，卯茜跳上楼梯扶手迅速地滑了下去。奈戌还没来得急说什么，就已经看不见她的背影。揉了揉头发，想要下去，却又害怕变成累赘。
“啧，该怎么办才好……”
“年轻人就该向前冲不是吗？”带笑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转头却看不到人，想必又是用了特殊的方法对空间进行了干涉。
“司前辈？可是我下去反而变成了茜姐的绊脚石怎么办……对我来说，我自己变成什么样，或者是无关者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伤害对我好的人，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司契不置可否，他只是反问奈戌，如果卯茜陷入危机，是选择不成为绊脚石远远地看着她，还是不论如何都想拼尽全力试着救她？
“……”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以成为绊脚石为前提呢？谨慎是好事情，但是随机应变更为重要不是吗？去创造有利的局面可比选择安全的局面更具优势。而且，你可比你想象的厉害，因为……”
明明周围没有别人，却特意做出像是凑近耳语一般的效果，在奈戌耳边悄悄说完，司契的声音就消失了。
对着空气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奈戌转身便朝着楼下跑去。他刚下到一层就看见原本在大厅内的人群都在向外疏散，虽然脚步匆忙，人流却并不慌乱。穿着西服和礼裙的公关们一边安抚着鬼魂，一边有条不紊地护送他们出去。在出口通道附近，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某人肩膀上，举着喇叭，播放着让大家不要惊慌的广播，不是日游神还能是谁呢？
“啊，是奈戌！这里这里！”日游居高临下，很快就看见了突然出现的奈戌，他挥了挥小肉手，示意奈戌过去。
“小日游，啊，子夜前辈，你们看到茜姐了吗？”
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来到日游身边，差点连扛着人的子夜都没看见，就急忙开口询问现卯茜的所在。
“茜姐还在大厅里控制现场，她的功德有换成高级神通，可以使用很强的「结界」。”
“放心吧，阿茜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毕竟厉鬼化也不是特别稀奇的事情。所以奈戌你就和我们在这边维持秩序，然后等里头解决吧？”
看了眼日游真挚的小眼神，奈戌后退了一步。
“骗人。”
一时间笑容僵在脸上，日游摆了摆手，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撒谎。
“你们虽然都没说谎，但是重要的事情却故意略过没有说，想要通过隐瞒来引导思路在我看来也是欺骗的一种。大厅里一定发生了很麻烦的事情，不然，在这里维护秩序的不该是身为NO.7的子夜前辈和身为上司也是半个外人的小日游。”
唔啊，被说成是半个外人的日游神觉得胸口好痛，但是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他是十殿阴帅之一，并不特属于某一殿的系统，每个殿阎王的话他都要听。但是这也没办法啊……大家也稍微理解一下我的立场啊！不过这孩子智商真的好高，可是为什么这么聪明的孩子在还活着的时候会……
就在日游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奈戌已经开始朝着大厅移动。若不是子夜在下方拍了拍日游的屁股，怕是也不会发现目标人物已经离开。幸运的是，在拥挤的通道里逆流而上，被人群反冲着的奈戌正被卡在其中难以动弹，实际上离得并不远。
“唔啊。”突然被人提起后领，双脚离地的奈戌吓了一跳。从身后传来的是子夜那永远带着慵懒睡意的声音。
“所·以·说——你就乖乖地和我们一起在这儿等茜姐回来不行吗？你可是有潜力的新人，在这种场合折了的话不觉得可惜吗？顺便说一下，别想着可以从我这逃走。因为我的怪力可是地府数一数二的强。”
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的子夜，看着手中宛如小猫咪般定住不动的奈戌，还以为对方被自己的怪力吓坏了。正想把他放回地面，却见到奈戌激动地转头看向自己，他一手指着大厅方向，一手划了一条抛物线。
“子夜哥，请您把我扔过去！”
“哎？”突如其来的请求让充满睡意的子夜清醒了不少，连一向朦胧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既然能够轻松把我拎起来，那甩出去也很简单吧。毕竟是地府数一数二的怪力，不是吗？”
“……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笑着说「请把我扔出去」这种话。不愧是我看上的小狗狗，总不会让我腻味啊。”
日游心里大感不妙，伸手揪了把子夜的长刘海，想要马上叫停，可惜已经晚了。
“我可是只负责运送，不对你的行为负责啊，到时候要是被茜姐揍，你可得代替我咬紧牙关。”一个弓步踏出去，子夜先是向后收了一把，再抡起手臂猛地向前甩了出去。真不知道那怪力是哪儿冒出来的，就见奈戌一下子越过了长队，笔直地朝着大厅飞了过去。
日游气呼呼地拿小手锤着子夜的脑袋，子夜也没反抗，任他打个够。日游见到这个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没好气地问子夜为什么要放奈戌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得到的却是「因为有趣」这个让人想翻白眼的回答。
“你啊，要是真害得奈戌出了事，上头问责下来，我都保不住你。”
“呵，作为阴帅之一，要是真想制止我，有无数种方法。”冷笑一声，子夜抱胸而立，半倚在墙边嘲讽说道：“你之所以没有制止我，是因为比起你们亲自找机会试他，由我这样顺水推舟，让他介入事件反而方便的多。实际上最想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的，反而是你们这些大人物不是吗？”
听着这刺耳不已的话，日游垂下头，不禁长叹一声。“谁言世事不可说，只是看破不说破。”都是聪明人，何苦互相为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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